摘要：工伤保险是流动人口社会保障的重要组成部分，相关领域的定量实证研究相对缺乏。本文基于北京、绍兴和东莞三城市1516名就业流动人口的调查数据，对流动人口工伤保险参与情况及影响因素进行分析，以定量的方式确定不同因素对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影响作用。结果发现，工作情况（工作角色、工作性质及工作稳定性）是影响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最重要因素。从政府角度，应对现有政策进行调整，制定适用于流动人口工作生活特点的，以流动人口为参保主体的可携带易衔接的工伤保险制度，加大企业对流动人口用工规范性监管；从流动人口角度，应培养流动人口的权益意识，提高社会保险参保主动性。

 

　　关键词：流动人口，工伤保险

 

    1  前言

    1.1 流动人口工伤保险政策背景

　　在社会保障领域通常关注的“五险一金”中，流动人口的工伤保险是最早得到重视，并得到相关法律法规保证的社会保险。2003年出台的《工伤保险条例》对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做出了明确规定，2004年劳动和社会保障部专门发出了《关于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有关问题的通知》，2006年国务院5号文件《国务院关于解决农民工问题的若干意见》提出要优先解决工伤保险和大病医疗保障问题，依法将农民工纳入保险范围，认真贯彻落实《工伤保险条例》，所有用人单位必须及时为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手续，并按时足额缴纳工伤保险费。要加快推进农民工较为集中、工伤风险程度较高的建筑行业、煤炭等采掘行业参加工伤保险。

 

　　国家出台的上述三个文件共同构建了当前流动人口工伤保险的政策体系，为流动人口享受工伤保险提供政策支持。此外，为了推动流动人口工伤保险普及步伐，截止2006年4月，全国22个省、5个自治区和4个直辖市都已经出台了实施相关条例的办法、意见或规定等有关法律文件（唐鸣，陈荣卓，2006）。北京、广东、浙江等地都专门设立了针对流动人口特别是农民工工伤保险的专门政策和工作细则，强制要求企业为流动人口购买工伤保险。

 

    1.2 流动人口工伤保险基本情况

　　国家和地方为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做出了明确的规定，在部分省市已经是强制性地要求企业为流动人口购买工伤保险，但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根据北京义联劳动法援助与研究中心2009年所做的调查显示，仅有17.4%的农民工回答单位给自己上了工伤保险，24.2%的人表示不清楚，58.5%的人明确回答没有（王俊秀，2010）。国家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流动人口服务管理司2009年8月在北京、上海、深圳、太原、成都五城市进行的样本量达3万余人的流动人口监测调查中发现，约30%的劳动年龄段流动人口参加了工伤保险（国家人口计生委流动人口服务管理司，2010）。根据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数据，截止2008年底，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人数达4942万人。同时结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会同国家统计局对农民工就业情况所做的调研表明，到2008年底，全国农民工就业总量是2.25亿人，据此推算，全国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的比率仅大约为22%（刘姝宏，2009）。

 

    1.3 问题提出

　　对于流动人口而言，工伤保险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在国家和地方政府出台了多项政策和法规之后，流动人口的工伤保险参保率依然不高，研究者一直在致力探讨“农民工”工伤保险制度中存在的问题（唐鸣，2006；于欣华，2008；段明，2009）。已有研主要是定性研究，通过对现有政策的分析，找到农民工参加工伤保险的障碍，主要因素包括以下几点：政策存在漏洞，用人单位无法可依，如各地对短期雇佣流动人口的个体工商户应如何参加工伤保险所作要求不甚明晰，导致吸收了大量流动人口就业的个体工商户不知如何为其参加工伤保险（唐鸣，2006）；政策与现实不相适应，流动人口的工作居住方法有别于户籍人口，其居住流动和工作变动远比户籍人口频繁，现有政策手续过于繁琐死板，不适应于流动人口的特点（段明，2009；孟迪云，2010）；用人单位不为员工参加工伤保险的违法成本太低，用人单位有法不依（唐鸣，2006；孟迪云，2010）；流动人口参保意识不强，缺乏维权意识，未能为自己争取应有的工伤保险权益（段明，2009）等等。

 

　　而有关流动人口工伤保险的研究目前局限于现状探讨和政策分析的定性研究，从不同角度提出对流动人口工伤保险政策的修改意见。但是，到底哪些因素起的作用更大，哪个因素是最关键的变量，对于相关问题缺乏定量的验证。本研究将关注包括农业和非农业户口人员在内的整体流动人口群体，探讨流动人口工伤保险参保的影响因素，通过量化分析回答以下问题：目前清楚知道自己享受着工伤保险的流动人口具有何种特征，什么因素影响了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这些因素在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过程中分别起着多大的作用，可以通过什么方法帮助更多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并真正享受工伤保险。

 

    2  流动人口工伤保险现状

    2.1 数据来源

　　2009年5月至2009年7月，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流动人口问题研究课题组在北京、浙江绍兴、广东东莞三个城市开展了流动人口问卷调查，采用方便取样方式，共收集1684份有效问卷。其中男性1002人，占总体的59.5%；女性682人，占总体的40.5%。文化程度以初中为主，约占56.8%；小学程度占了22.8%；高中和中专／技校各占9.6%和5.0%；未上过学和大专以上，各占3.4%和2.2%。大部分流动人口的户籍是农业户口，占总数的93.4%。年龄结构以中青年为主，平均年龄约为31.4岁，年龄中位数为30岁。其中20-24岁组所占比例最大，占了20.0%；其次是35-39岁组，占15.3%；25-29岁组约占15.0%；30-34组占12.6%；40-44岁组占13.4%；45岁以上的占24.0%。

 

　　工伤保险是为职工在生产、工作中遭受事故、职业性疾病等因素伤害，丧失劳动能力甚至生命时提供必要的保障，因此参加工伤保险的前提是正在从事工作。以下数据分析中仅包括了1516名目前“有工作”的流动人口，占全体被访者的89.9%。

 

    2.2 流动人口工伤保险参保基本情况

　　目前就业的流动人口中20.1%的被访者表示自己有工伤保险，70.8%的被访者明确表示自己没有工伤保险，此外，9.1%的被访者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工伤保险。不同群体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具体情况如表1。

 

 

　　从表1可以看到，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不存在明显性别差异。年轻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高于年龄较长的流动人口，其中16-25岁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最高，46岁以上的流动人口参加比例最低，两者相差18.3个百分点；户口性质为农业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明显低于非农业人口，也就是说通常意义上关注的“农民工”群体参加工伤保险比例更低；高中及以上人群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明显高于初中及以下人群，其中未上过学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仅为5.0%；三个城市来看，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比例基本相当，但绍兴的流动人口表示不清楚自己是否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高于另外两个城市。

 

　　目前有工伤保险的流动人口中有86.4%都是近五年新参加的，2009年开始参加工伤保险的人数比例达44.2%。

 

　　本研究中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比例远低于政府提出的“全覆盖”要求，但工伤保险参保率已远高于流动人口在城镇的养老保险（3.9%）和医疗保险参保率（5.4%）。

 

    2.3 流动人口工伤赔付知晓情况

　　除不清楚自己是否有工伤保险的流动人口外，追问被访者若发生工伤事故，单位或保险机构可以支付的费用比例情况结果见表2。

 

    22.1%的被访者认为当自己发生工伤事故时，单位或保险机构可以全额支付相关费用，13.3%表示可以部分支付，7.7%认为不予支付，超过一半的流动人口不清楚当自己发生工伤事故时单位或保险机构将会支付多少。即使是有工伤保险的流动人口，也有46.9%表示不知道到底单位或保险机构会为工伤支付多少费用，更有1.0%的人认为单位或保险机构会不予支付。可见，流动人口对自己工伤保险相关权益的了解甚少。

 

    3  流动人口工伤保险参保影响因素

　　描述统计已经发现不同的流动人口群体参加工伤保险的情况存在差异，到底是什么因素对个体参加工伤保险产生影响？以下将通过回归分析探索流动人口参与工伤保险的影响因素。

 

　　在调查中，有关工伤保险有三个选项：“是”、“否”和“不清楚”。对于回答“是”的被访者，应该基本了解工伤保险，而且知道自己已经参保，在发生工伤事故时有可能通过工伤保险得到补偿。对于回答“否”的被访者，可能知道工伤保险，但自己没有参保，也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参保了；回答“不清楚”的被访者，有可能是根本不知道工伤保险为何物，所以不清楚自己是否参保，也有可能知道有工伤保险，但不清楚自己是否参保。对于回答“否”和“不清楚”的被访者，无论何种情况，当发生工伤事故时，向工伤保险部分提出申请，并获得经济补偿的可能性相对小得多，并未真正受到工伤保险的保护。本研究关注流动人口工伤保险参保状况，但最根本目的还是通过参保情况判断其享受工伤保险保障的机会。因此，在接下来的分析中，将“是否参加工伤保险”变量转换为“是否确认已参加工伤保险”，将“否”和“不清楚”两个选项进行合并，表示“不确认已参加工伤保险”。

 

　　以是否确认已参加工伤保险（0：否，1：是）作为因变量，进行logistic回归分析。在做正式回归分析前，做以下数据转换：（1）合并受教育水平中的“高中”与“中专／技校”，均视为接受过高等中学教学；（2）对工作类型和在工作的角色两变量中的“其他项”作缺失处理。最终logistic回归分析所使用的数据库样本量为1442人。自变量包括以下变量：性别（1：女，0：男）、年龄分组（0：46岁及以上，1：16-25岁，2：26-35岁，3：36-45岁）、户口性质（0：农业，1：非农业）、受教育程度（0：初中，1：未上学，2：小学、3：高中／中专、4：大专及以上）、工作类型（0：非技术工人，1：技术工人，2：一般办事人员；3：服务业员工；4：管理人员）、工作中的角色（0：临时工，1：长期／合同工，2：无雇工的个体经营者，3：有雇工的个体经营者）、到当地年限（1-30年，不满一年算一年）、在当地每年工作变化频率（0.04-6份／年）、流动过的城市（1-8个）、所属城市（0：东莞，1：绍兴，2：北京）。将分四层进入回归模型，分别为：第一层为基本人口学变量（年龄、性别、户口性质）；第二层加入受教育水平；第三层加人工作状况（工作性质、在工作中的角色）；第四层加人流动稳定性（在当地年工作变化频率、流动过的城市）。

 

　　在描述性统计中已经发现不同特点的流动人口群体参加工伤保险的情况有所差异，但分层logistic回归分析结果发现，这些存在差异的因素并不都是流动人口本身是否享有工伤保险的决定因素，随着变量的进入，各变量的预测作用逐步发生变化。最后的综合模型显示，流动人口是否参加工伤保险，主要受到工作情况、流动特点、政策环境、年龄和教育水平等因素的影响。工作情况是流动人口是否参加工伤保险的最重要预测变量，从模型三开始加入工作状况，模型的决定系数从0.098猛增至0.242。签订了用工合同并从事一般办事人员和管理者工作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性最高；非技术工人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性明显低于其它工作性质流动人口；无雇工自营劳动者工伤保险参保可能性最低，仅为临时工0.120倍。在控制了其它变量的基础上，工作变化频率可有效预测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性，变化频率越高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性越低，每年多换一次工作，其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性将降低为原来的0.595倍。在logistic回归分析前半阶段，受教育水平和年龄作用显著，随着其它变量的进入，其预测作用逐渐降低，在最终模型中其作用表现为35岁及以下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性约为45岁以上流动人口的2.2倍，受教育程度为小学的流动人口参加工伤保险的可能为初中流动人口的0.633倍。